Nov 19, 2004

投緣

她舀起一瓢墨西哥式豆子濃湯,雙眸閃爍著,正滔滔地描述他們的瑞典假期。我們總是去瑞典度假,她微笑著說。
她是個五官柔和的美麗女人,有著北德人不常見的隨和性情,不多話的丈夫整晚坐在一旁陪襯,安靜的咀嚼著盤中食物,只有在她偶爾問話時才會點頭答腔。

今晚是B與女友合辦的三十歲生日晚會,倆人選在教堂禮堂慶生,席開五大桌,連剛成形的愛的結晶也跟著出席,共襄盛舉。

作為整晚面對面共進晚餐的陌生臉孔,我們之間的微弱交集僅有B。

B是我們在中國共事的同事,我們說。
於是我們斷續談起位在遙遙遠東的中國,飲食與文化,貧與富,人與土地…她的臉上逐漸浮現困惑的表情,一種抗拒跨文化初始會有的神情。直覺告訴我該適可而止。
您去過亞洲嗎?土耳其?她搖搖頭。越過歐陸,亞洲之於她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,我們口述的現代中國猶如天方夜譚。然後瑞典再度片斷地從她唇間吐露,她眼中含著燿燿的星點光芒,反覆晶亮。這種光芒很熟悉,也似曾相識。

前陣子我們剛跟隨郵輪來回走過一趟挪威的海岸線,美極了。只好搬出挪威來表示對陌生人的善意。不不,我們從不跟旅行團走,我不是那種隨團當觀光客的人,她微笑著回應。瑞典與挪威再也沒有交集,她又舀了一碗豆子湯,我斟了半杯紅酒,B與女友在此時從它桌轉抬過來哈拉。大家的興緻全轉移到B即將升格為爸的這件事上。

在夜還未到深的時候我們起身告辭,來時的毛毛雨此刻也再沒有停止的跡象。雨刷呼呼的扇著,忽然想起什麼人說過的,話不投機三句多。但更幸運的是,曾經,有些什麼人在你面前開口時,你便明瞭你似乎早已認識他一輩子。

投緣的驚喜,一生總會碰上幾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