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v 6, 2009

Neuengamme集中營


Neuengamme集中營遺址


秋風勁強,潑來沁骨的冷,即便不是天氣緣故,也會讓人欲速速擺脫這曾是納粹集中營之處,擺脫那若有似無,糾纏的震撼。

同行一團近二十人,一路跟著Neuengamme集中營紀念館的導覽小姐在生與死的時空裡穿梭,但越是移動,越是沉重。早在解說的前十分鐘裡,幾位年長的女士便已頻頻拭淚,在離開之際,紅通著雙眼。

「這裡,」「這個是XXX的父親。」一位白髮婆婆指著牆上的白幡,對身旁的銀髮女士說。
白底黑字,巨幅白幡自屋頂沿牆降下,從入口處向右延展的是一幅幅死亡名單
「她父親什麼也沒做,與這裡一點關係都沒有,可是卻被抓進來…」,「與這裡一點關係都沒有…完全沒有…」白髮婆婆呢喃著強調。

「當初被關進Neuengamme集中營者可能因為種種不同的原因,除了猷太人外,還有政治犯(共產黨員等)、移民、職業竊賊、傳教者、同性戀者、遊民等。有些人,卻只是在錯的時間,出現在錯的地點,比如當時從歐洲各國到漢堡一帶工作的工人或農夫,比如與漢堡有生意往來的歐洲商人…」
導覽小姐專注的說著。「牆上的名單按照死亡日期排列,如果各位逐漸往右走就會發現,越接近戰爭結束,日死亡人數越多名單排列越長。」總計兩萬多人,在漢堡Neuengamme集中營喪生
「你看,」阿肅指著白幡上的最後一天,那串長了又長的最後名單說,「離戰爭結束就剩三天…」
「多可怕,多可怕啊,這不是很可怕嗎?」我看著紅透雙眼,不斷重複字句的白髮婆婆,沉默地點了點頭。

這不是個爽朗的一天。先是早晨輕微的偏頭痛,然後是被我低估的六度低溫。室外的導覽,除了寒風,還有悚人的冷血故事。

「納粹時代,漢堡曾被劃為指標城市(Führerstadt),需要大興土木,需求大量的紅磚。這也就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被關進Neuengamme集中營裡當苦力的原因。」「這裡日夜燒窯製磚,囚犯徒手拿出剛出窯的紅磚,雙手燒傷破皮疼痛,日復一日直至死去…」「據信,」導覽小姐在集中營的地理模型櫃上指出集中營裡納粹闢出的園圃,「死去的囚犯燒成灰後,骨灰就灑在園圃裡當肥料。」同行的男士們都忍不住掩面,皺眉。

「集中營裡的囚犯都有相同的外貌:直條紋衣、光頭、外表上都不具有個別特徵,似乎是去除所有人類特徵,不把囚犯當成「人」看待,屠殺才能更似無忌憚。」導覽小姐概括地總結。

導覽小姐帶領我們走過紀念館的室外場地,一畦一畦長形,以鐵絲圍起的碎磚瓦礪曾是當年集中營的建築物,碎磚瓦礪被刻意分成中間灰白土塊、周圍紅磚瓦的象徵意義(如最上圖)。「我們希望以靜穆的方式來悼念死去的亡魂,整個室外場地以灰色調為主,這裡沒有好萊塢迪士尼式的紀念。」
最後,我們才進入紀念主館。

主館二樓,有許多受害者的私人信件物品等,館方十分用心地將受害者生平製作成冊,他們的文件與親筆等則被保護在開放式的抽屜裡,參訪者一踏上樓,正眼交會的便是一張張受害者的照片。我穿越在他們之間,閱讀他們的故事,那個我完全沒有參與的年代。若非時間有限,我還不至於離開的那樣匆匆(或者,其實並不全然是時間的左右?)。但這一天卻不斷在我心深刻,直至動筆。

與當年的大屠殺相照映,當代德國人的反省與自覺(修法扼制新納粹的蠢動),以及在正視與承擔過往歷史錯誤的勇氣上是令人欽佩的。幾天前,同行的一位女士問及阿肅關於我的參後感,畢竟我是同行二十來人裡唯一的外國人。這些文字就是了,我想。


紀念雕塑(法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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