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顆蛀牙,小學六年級。
第一顆蛀牙變身人工義齒,十五歲。
K醫畢業的牙醫師是個呼吸濁重的賭徒,馱負一拖拉庫槓龜的六合彩賭債,拉下診所鐵門,跑路。
第一顆變身人工義齒的蛀牙浪跡天涯,某頓在波蘭的晚餐,不小心被海鮮義大利通心粉撞倒,如希臘神廟般頹廢大半,剩下的,得供後人憑弔。
第一顆蛀牙傾倒大半的城池,宛如苟存但仍保持修飾功用,至少大笑時可以笑開懷,嘴角往上裂開。
第一次進波蘭醫院,前身為公家機關的附設醫院,在共產解體後扭捏地朝資本挺進。小型醫院看起來相當老舊,牙科在三樓,側門通往二樓的樓梯被鎖住的鐵柵欄圍起,於是緊跟著阿肅的波蘭下屬魚貫穿梭在醫院大廳,尋找通往樓上的主階梯。瞄了一眼暗淡死寂的電梯,我們加快步伐朝牙科邁進。
昏暗,是在第一刻對不同科別候診長廊的共同印象。
走道中央的長條椅上坐著各科三兩零星等候的病人,有些坐在水銀燈管下的黑暗裡看著我們移動。如此景況令人不安,開始後悔為何不再多撐些時日。
第一顆蛀牙跳過排隊預約與漫長等待,在兵荒馬亂的隔日上午九點獲救,後悔說:享特權的人有福要知足。
第一次見到坐在白色診間的牙醫阿姨,大鬆一口氣。
身材苗條氣質佳的牙醫阿姨,一頭清湯掛麵的黑短髮襯著白皙細緻的皮膚,淺淺笑起的甜美笑容,在在流露著溫柔,但牙醫阿姨一定上了年紀。額頭眼角的皺紋脈絡在此省略不提。
第一次躺在牙醫阿姨的診療椅,阿姨遞上一杯水軟語問起牙齒哪裡有問題。手握塑膠軟杯停頓在空中半秒鐘,不知阿姨客氣的水杯該擺放在哪裡。就放在那裡吧,待會兒漱口用的,阿姨指著左邊小水架說。原來這不是解渴飲料。
(此時才發現左側自動供水系統並不會在杯中注滿水,漱口給水全仰賴牙醫阿姨人工操作,水源則出自牙醫阿姨右側洗手檯的水龍頭,稍後再提。)
第一時刻牙醫阿姨已洗好手戴上口罩,仔細檢查第一顆蛀牙的敗壞程度。本以為阿姨會等助手過來才開始,沒想到從頭到尾的大小雜活全由阿姨一人單槍匹馬搞定,後來不禁為她的委曲放下身段叫屈。
牙醫阿姨對著頹圮的城池,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,又說修復艱難又問這該怎麼辦。阿姨看似努力地思索字彙,以斷續的英文短句單字解釋醫療過程,從此我只能張著大口,嗯嗯啊啊地聽著牙醫阿姨的獨角言語。
第一眼看著牙醫阿姨捲起手中棉球有微微的失望。沒有吸口水軟管,表示接下來的療程我會望著牙醫阿姨,口水直流。
鑽牙機的運轉聲賣力響起,牙醫阿姨開始將她的藍圖付諸實現。她一直試著移除第一顆蛀牙內年代久遠的齒中釘,工程比想像艱鉅,牙醫阿姨耐心試了一次又一次,也不忘停手關心是否造成疼痛。還好第一顆蛀牙不是神經大條而是早沒了神經。
2 comments:
我是碩啦~~
留了一個沒怎麼有關係的留言...不是來攪亂,是來問好的啦!
: )
碩真是可愛,留言岔題沒關係啦,偶也常在別人家幹這種事哩!
p.s.對了,留言可以選other,可以寫自己暱稱就不一定得登錄了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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