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句閒聊與鑽牙機噪音混在一起,約莫是牙醫阿姨覺得有必要熱絡氣氛。
我的朋友去年到過中國,觀光客,牙醫阿姨說,中國很好,對觀光客,可是生活不好;就像波蘭,很好,對觀光客,可是生活不好。
(張著大口,我僅能嗯啊以眼示意表示我有聽進去,可是阿姨,我不是中國來的。)
牙醫阿姨繼續我口中的苦力,偶爾嘆嘆幾口氣,夾雜幾個與艱難同義,相似的英文詞句。正當牙醫阿姨看似放棄的同時,補釘總算連根拔起,下一階段得以繼續。(我的雙眼與牙醫阿姨相擁而泣。說時遲那時快,牙醫阿姨同時宣布漱口稍息。)
第一次端起那杯激動人心的自來水,淅瀝嘩啦一口半將所有穢物暢快吐盡,厚著臉皮再要一杯水,牙醫阿姨從洗手台為我端來第二杯水。
(這種雜活恐怕沒有任何一位台灣牙醫屑以為之。)
牙醫阿姨轉身去拿器具,離開椅子前隨手拍了拍我的臉頰,大概當我是個安靜合作的乖小孩。
第一顆蛀牙的整容耗時耗事,通常一般台灣牙醫能免則免,以免修補不佳反而暴露出當年學校裡沒練熟的手藝,但女性手巧心細,相信牙醫阿姨絕對能將第一顆蛀牙恢復至少年輕十五歲。
第一印象果然是對的。
牙醫阿姨的慢工細活將第一顆蛀牙修復到令人滿意的程度,由於手藝精細,最後的咬合密合度毋須一修再修,三兩下完畢。不知時間過了多久,總之其間有人敲門進來報到又在外等待。
牙醫阿姨在一張小便箋上簽名讓我去繳費,若非外面還有病人在等,實在應該與牙醫阿姨家常閒聊幾句。
離去前,我又厚顏地再向牙醫阿姨要了最後一次水,漱口。
第一次見過醫院收費處長成這樣。
持一紙便箋,踏著輕便的腳步按牙醫阿姨的指示到五樓,心想繳費無難事,才剛踏上五樓就傻住。
整個長廊幽黯無光,只有末端窗戶透進白天的自然光線,長廊上空無一人。這與我從小認識有著大片透明玻璃,前方總是大排長龍人聲鼎沸的收費櫃台景像完全不同。於是就著微弱的自然光摸黑尋找房門上的號碼,便箋上寫的402室。兩個看起來像是醫院員工的女人看了我一眼,交談幾句後隨即在黑暗裡消失。
還好402室靠近光源處,我敲了敲門,卻沒有聽見回應。稍待片刻,於是開門進去。房間不大,它不像醫院收費處,倒比較像是職員辦公室。一個年輕女孩坐在辦公桌前,桌上除了一架電腦還有佔據整張桌子的單張表格,她問我是否支付現金,記得牙醫阿姨也這麼問過。
第一顆蛀牙在一小時二十分鐘後又恢復年輕貌美的樣子,約合台幣八百元,平價收費,難怪不少住在波德邊境的德國人會因為價格因素,專程跑到波蘭看牙醫。
第一個外國醫生美麗我的第一顆蛀牙,小學六年級時哪裡想得到,一顆被落跑牙醫塑身過的臼齒未來會落難波蘭,最後變成台波混血後的絕倫美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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